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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錢強的苦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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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秩序的存在是因為將被破壞,而規律,將是混亂的時空中最可笑的字眼兒。

深夜難眠夢回處我常常捫心自問,我是否真的打開了地獄的大門?然而,我清楚地知道,這不過是我的自我陶醉而已。

時空管理局是這個世界上最愚蠢的機構,被稱作“捕手”的時空管理員們對偷渡者的大肆殺戮乍看來讓世界變得正常有序,但這也許無非是在無數“或然的未來”當中能夠被我們接受的一個,在我們弄明白時間的結構之前,所有的變故都早已發生過了。

古人曾經說過,巴西的一只蝴蝶扇動翅膀,能引發德克薩斯州的一場颶風,我無法知道,一只留在遠古時代的泥濘中的鞋印,會使今天的哪個人的性格產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我唯一知道的事情是:未來,已經被改變了。

——摘自時間機器發明人傑·劉晚年回憶錄《未來的故事》扉頁“我究竟在想什麽呢?”浮在空中的華文昌輕輕擡手拭去眼角的淚水,自嘲地笑笑,“就像觀世音說的一樣,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麽後悔藥吃。雖然那些事情現在還沒發生,但對我來說,卻已經是過去的回憶了……的確,我是回來了,那就去做些本來我想要做的事情,這一次,我毫無顧忌!”

說到後來,華文昌的臉色又變得猙獰起來,四周的雲氣也仿佛有所感應,開始不安地躁動。華文昌察覺到了,忙收斂氣息,又在空中沈思了一會兒,自言自語起來。

“不過……雖說我已經知道了些東西,但比起要做的事情來,我知道得還太少,北鬥這條線又暫時斷了……對了,心魔界裏的那個家夥說什麽來著?泰山無字碑,西安始皇陵……好吧,故地重游也許是個不錯的決定。可能的話,再找上幾個幫手……”

隨著話音,華文昌的身形突然隱沒在空中,失去了蹤影。

“錢強,你今天這又是發什麽瘋啊?我和思音姐都忙著呢,幹嘛非要把我們都叫回去?什麽?哈,開會?你還真以為你……”

“知道了,隊長,我和思思這就回去。”

正是黃昏,夕陽的光輝戀戀不舍地灑在小城雷州的每一個它還能照耀到的角落。

在市中心一所寫字樓六層的房間裏,一個年輕人正透過玻璃窗出神地望著夕陽。

年輕人很瘦,臉上頗有些風霜之色,顯出一副與年齡決不相稱的成熟與睿智。不知為什麽,他的眉頭緊鎖,仿佛有些怎麽也想不通的難題在困擾著他。

年輕人的名字叫錢強,是來自二十五世紀的時空管理員。確切一點兒說,在時空管理員應盡的巡視時空並逮捕偷渡者的職責之外,他還是一個優秀的“時空捕手”。

錢強來到這個雖然並不屬於他,但現在對他來說卻已經並不是十分陌生的時代已經二十八天了。然而,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片迷霧,令他越是思索,就越是陷入百思不得其解的泥潭。

2516年7月8日,百無聊賴的錢強和另外兩名時空管理員一起發現中國南海上空出現了原因不明的時空震蕩,經儀器分析,應該是源自時空偷渡者。但當他興沖沖趕去的時候,卻只來得及呆呆地望著一個沒有借助任何機器力量就能在時空隧道中暢游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眼中——如果錢強不是全球時空管理局中為數不多的“時空捕手”中最優秀的一個,如果錢強不是經歷了過多的匪夷所思的事件,只怕他也會和另兩名時空管理員一樣,在發呆之後就是發瘋,即便是被治愈了,也會因為留下了無法承受任何強烈精神刺激的後遺癥而不得不辭去時空管理員的工作。

人的眼睛可能出錯,但三臺時間機器的記錄都說明了錢強的眼力依然是時空管理局中最好的一個。在被局長楊睿逼著做了兩遍精神檢查之後,錢強提出了單身前往二十一世紀初期——至少在機器的記錄中,那個神秘身影的去向是指向那裏的——追殺時空偷渡者的申請。

但是,無論是對於全球時空管理局,還是對於錢強這個被稱作“亞洲蒼雷”的時空捕手來說,事情都不像往常那樣簡單。

一切都是因為二十一世紀初期這個時代過於敏感了。

在這個時代中,一代神醫李亞峰的突然出現和突然失蹤都是懸而未解的歷史謎團。至今為止,任何有關李亞峰這個人物的考察都被嚴厲禁止了,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如果由李亞峰開創的“新中醫時代”的歷史潮流出了哪怕是半點差池,不要說人類的平均壽命很可能就會由現在的二百一十三歲倒退回五百年前的不足八十歲,更會有數不清的不治之癥重新成為人類的夢魘。

根據“時空的或然率”來計算,李亞峰的出現就像是一只蒼蠅——這種據說是曾經非常惹人生厭的小飛蟲在二十五世紀早已成為全世界只有不到一百只的珍稀生物了——去叮一只無縫的蛋一樣純屬偶然,如果因為什麽莫名其妙的調查活動使得這個偶然發生了什麽改變的話,雖然歷史一定會原諒這個錯誤,但已經習慣了對古人的短命發出感嘆的現代人卻一定不會原諒的。

但是,這又不能不管。

誰知道那個神秘的偷渡的家夥會攪出點兒什麽事兒來?萬一——其實這個詞也是多餘的,在那個時代,除了揭開神醫李亞峰的神秘面紗這件事還會吸引時空偷渡者的目光之外,那就只剩下拯救臭名昭著的中國足球還值得一幹了,很難想象有哪個不要命的球迷會冒這麽大的風險去做這麽一件根本不可能成功的傻事兒——如果他真的像上一撥去給希特勒提供反物質武器的那幫懷古的狂人一樣想改變歷史的話,那可是非阻止不可的。

所以,錢強的申請雖然馬上就被時空管理局批準了,但附加條件是一定要帶上一個能夠把錢強這匹時不常會為了自己的好奇心而脫韁的野馬看管起來的人物——如果不是為了要把對歷史的影響最大限度減小的話,全球時空管理局局長楊睿甚至想硬安上一個集團軍去看著錢強這個從不安分的小子——在百般斟酌之後,這個人選落在了時空管理局亞洲分部南海區主任管思音的頭上,她是以思維縝密和冷靜沈著而著稱的,再加上這次時空震蕩就發生在管思音的轄區,錢強也無話可說。

但節外總是會生枝,從來不過問時空管理局的事情的中國玄學院又硬要派個人去參加這次追殺行動,理由居然只是院長的一句:“她一定會幫上忙”。

不過,不管錢強怎麽抗議,建立在興盛的新中醫學的基礎上的中國玄學院的壓力不是時空管理局承受得起的。於是,俞思思,這個剛滿二十歲的小姑娘就成了三人小組裏的最後一個成員。

令錢強慶幸的是,雖然俞思思的大小姐脾氣很令人吃不消,但她倒也的確幫了不少忙。至少,在錢強發現李亞峰似乎真的懂得不少鬼畫符的玩意兒以後,同樣對鬼畫符有所研究的俞思思在錢強心裏也變得越來越重要起來了。

事實上,在錢強的想法中,追殺時空偷渡者這件事兒並不怎麽要緊,同樣的事情錢強不知道幹過多少了。雖然時空管理局對外宣稱的是所有妄圖改變歷史的時空偷渡者都在他們出發之前就都被逮捕了,但每年總有那麽幾個漏網之魚會成功回到過去——然後在他們真的做出什麽事情之前死在追殺過來的時空捕手的手裏,這裏面倒幾乎有一半是錢強的功勞。

雖說這一次的偷渡者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把自己乘坐的時間機器給隱形了——錢強一直是這麽認為的,他甚至為自己在當時沒有想到這一點並因此能夠追殺到二十一世紀初期來而慶幸不已——但追殺這種事情對於錢強來說並不難,至少錢強曾經是這樣認為的。

錢強的最大目的是就近觀察一下歷史上最神秘的人物之一:神醫李亞峰這個小子,如果能順便揭開他的失蹤之謎就更好了。

然而,當三人小組來到二十一世紀初期的時候,錢強才發現,事情沒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樣順利進行下去。——他媽的每一步都出了毛病!

首先,那個莫名其妙的時空偷渡者就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盡管所有的數據都證明他已經來到了這個時代,但無論錢強怎樣搜索都找不到他的人影。雖然在錢強的打算中,就算是找到了他也要先放一放,等自己把李亞峰觀察夠了再說,但自己總要找得到他才行。

照說不管是誰穿越了時間,都會在自己身上留下些可供儀器追蹤的東西。超時代偵測儀可以追蹤偷渡者帶到古代來的現代的各種小玩意兒——哪怕是一針一線。像現在這樣全無線索本身就不可能,除非偷渡者是穿著五百年前的衣服或者是光著身子來到的這個時代才可以解釋。

再說,就算偷渡者滿足了這個條件,他乘坐的時間機器可是絕對逃不脫儀器的偵測的,找不到任何線索的錢強幾乎要相信自己看到的那個身影是真的沒有借助時間機器自個兒穿越時空了。

可是,就算真的是這樣,因為時空偷渡者並不應該存在於這個時代,那麽,在他有任何行動的時候都會產生些微小的時空震蕩波,可這在示波儀上依然沒有絲毫顯示。也就是說,那個偷渡者雖然已經到了這個時代,但從他抵達的那一刻起,他就一動也沒有動過——難道說他一來就死了?他費這麽大勁穿越時間來就是為了給自己找個死的地方?二十五世紀的福利也沒差到這個地步吧?錢強可是不止一次罵娘了。

接下來就是關於那個莫名其妙的李亞峰了。把DNA調查竊聽裝置安在李亞峰身上倒是很容易就辦到了,本來嘛,李亞峰到處拋頭露面,好找得很,俞思思搶著和他握了一次手就搞定了。

可是,在二十五世紀萬試萬靈的東西到了五百年前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是要出毛病,原先DNA調查竊聽裝置不光能把被調查人的所有言行都記錄下來並且傳輸到接收器裏去,還可以把被調查人的資料——反正那些東西都記錄在DNA裏了——傳回來加以分析,可裝置明明安在李亞峰身上,卻就是有幹擾信號,弄得什麽也聽不清看不見,更不要說DNA情報了,居然全是亂碼。連著在李亞峰身上安了三次,結果都一樣。

這除了讓錢強嘆息李亞峰這個人物實在是缺乏警覺性之外,只有埋頭去修機器——機器一直都是好的,但錢強的腦子卻快要郁悶得出毛病了。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DNA調查竊聽裝置雖然在李亞峰身上不管用,但在李亞峰周圍的幾個人身上卻還是有用的。曹暮、王信、姜冉這三個人經常出現在李亞峰的身邊,通過安在他們身上的幾臺裝置,倒是可以完全把握李亞峰的言行。不過,顯然錢強認為這是不夠的,他把管思音和俞思思都打發了出去,讓她們盯緊李亞峰,嘴上說著這是為了萬一偷渡者突然出現時好加以防備,但最大的目的還是想找出李亞峰到底有什麽地方和一般人不一樣來。當然,盡管錢強不太清楚管思音的想法,至少好奇心同樣強烈的俞思思是非常樂意完成這樣的任務的。

倒也不是錢強不想親自去觀察李亞峰,他之所以一直把自己關在這間租來的寫字間裏的原因在於:錢強對自己的機械技術充滿信心。他認定,自己可以把安在李亞峰身上的那臺DNA調查竊聽裝置的接收器修好,至不濟也可以找出為什麽來自李亞峰那裏的信號會受到幹擾的原因。還有就是,錢強認為那個不知所蹤的時空偷渡者早晚一定會現出原形,送到自己的門上來,在那之前,自己還是守著儀器比較好——再說,錢強雖然習慣了獨往獨來,但他也逐漸發現了使喚人的好處,誰讓自己是管思音和俞思思的隊長呢。

隨著錢強在努力沖儀器使勁和守株待兔的同時,錢強也開始對李亞峰分析起來,但他馬上就發現這種似乎是理所當然的舉動太過無謀了,這無疑使自己的苦惱達到了顛峰:有關李亞峰的一切好像都遠遠超過了自己的理解和分析能力——而那本來是錢強最引以為傲的東西之一。

在錢強忙了將近一個月之後,他終於想到辦法把安在李亞峰身上的DNA調查竊聽裝置的接收器調整好了,他急匆匆地對傳來的各種信息分析起來。結果,正像錢強預料中的一樣,自己又一次被李亞峰給嚇了一跳。

顯然,錢強這一次的震驚過了火,從不認輸的他甚至向還在外面觀察李亞峰的管思音和俞思思求援了。

“我搞不懂……”錢強緊鎖著眉頭向窗外的夕陽嘆息,“我真的搞不懂……我是不是在看到那個見鬼的偷渡的家夥的時候就已經瘋了?是的,我寧肯相信自己是瘋了……”

房間正中,寫字臺上的筆記本電腦打開著,機殼背後有幾根線拉得很長,接在墻角放著的一堆古怪的儀器上,寫字臺前擺著張長長的沙發,上面扔著個大街上到處都有得買的小鬧鐘,除了秒針的“嘀噠”聲之外,房間裏靜得出奇。

錢強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突然,房間裏安靜的氣氛被打破了。

“咣”的一聲,門被踹開,一個長發披肩的秀氣女孩——二十五世紀中國玄學院的高材生俞思思——氣呼呼地沖到年輕人面前,指著年輕人的鼻子叫了起來。

“錢強!你到底想幹什麽?一會兒一個主意!我和思音姐正忙著正事兒呢,你一句話就把我們都叫回來!叫你聲隊長你還真擺起架子來了?告訴你,本大小姐不吃這一套!你……”

俞思思一邊沖錢強嚷著,一邊指手畫腳地加強語氣,但配合著一張漲得通紅的娃娃臉,只讓人覺得俏皮可愛,全然沒有一點兒威勢。

從房間門口又走進一個約莫三十歲上下的女性,反手把房門帶上,笑著說,“錢強,你也不能怪思思生氣,今天,那個梁啟金終於去找李亞峰治病了,思思正看得高興呢,就讓你給叫回來了。”

“管姐。”錢強不理俞思思,沖管思音打了一聲招呼,“我知道。”

說著,錢強走到房間正中擺著的寫字臺上的電腦跟前,隨手按了幾下鍵盤,音箱裏就傳出了李亞峰的聲音。

“……梁醫師,你這個定點兒放屁的毛病說難治也不難治……我這兒有個偏方,保你藥到病除。你聽好了,地龍一百零八條,吞服。啊,對了,一定要活的。”

“……什麽?你不知道地龍是什麽?不會吧?你可是鼎鼎有名的腦科權威啊,就算你不懂中醫吧,可怎麽連這點兒常識都不知道呢?地龍就是蚯蚓!這回明白了吧?啊,你知道,我很忙,還有那麽多病人等著我去看呢,那就先這樣?啊?唉呀,你這麽大個人了,怎麽還哭鼻子呢?地龍又不難找,就算藥店裏沒有活的,你自己去挖不就得了?”

“……咳,老張、老錢,你們也別不管我說什麽都往本子上記啊,這種病一般人也不會得……啊,我可不是說這病是我讓他得的啊,你們也知道,我可不是記仇的人,再說,梁醫師也沒得罪我什麽是不是?嘿,你們樂什麽?……”

“咦,錢強,你把接收器修好了?”俞思思的註意力馬上就被轉移開了,用驚異的目光打量了錢強一眼,趴在寫字臺上興致勃勃地撥弄起筆記本電腦來,嘴裏還在問,“錢強,你為嘛用開這種東西了?”

“一個合格的時空管理員必須學會利用身邊的一切。”錢強開始試著讓自己從震驚中恢覆過來,用手指指寫字臺上的電腦,又指指俞思思,接著說,“包括這種古老的資訊處理器……和像你這樣自以為是的千金大小姐。”

“錢強!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你看我……”

“思思!錢強是在故意逗你生氣,你可別上當。”管思音像是從錢強的話裏聽出了什麽,忙打起了圓場。

“哼!那本小姐就偏不生氣!氣死他!”俞思思拉著管思音,雙雙坐到寫字臺對面的沙發上,把手一抱,頭一轉,故意不看錢強。

“還是說正事吧。”錢強走到寫字臺後,也坐了下來,一本正經地說,“我現在必須承認,這份工作絕對不是我一個人可以承擔得下來的,我需要你們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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